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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文漫谈:谈谈关于小说的一些基本认识2012-01-07 17: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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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文漫谈:谈谈关于小说的一些基本认识

  缘起:

  潜水日久,观遍论坛,忽然很有些想写点东西的欲望。

  在原评厮混很有些时间了,原本是想来找些有关写作的大众观点,以作写作前的参考。但日久潜深,只觉得这世界漫无边际,纷繁芜杂,虽是热闹,却一日比一日少了些真趣。尤尔根·哈贝马斯说,人的任何一个认识都起源于旨趣(knowledgeinterest)。若大家都只是嘻嘻哈哈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那么,旨趣何从?若没有了旨趣,人的交流还剩下些什么?也许真如赫胥黎所称,世界将娱乐至死——除了被八卦和恶趣包围,直至归虚,我们将无处可走。

  有见于论坛百家争鸣,治也忽有所想,想根据这一段时间以来读过的书,和各位探讨一下写作的基本认识。先此声明,鄙人乃是highernaivete这方法论的实践者,所有的认识,都是基于书籍,然后采用直觉推断的逻辑思考而来,仅一家之言,作抛砖引玉。

  这些书籍包括但不仅限:

  E.M.福斯特:《小说面面观》;马里奥·马尔加斯·略萨:《中国套盒——致一位青年小说家》;米兰昆德拉:《小说的艺术》;纳博科夫:《文学讲稿》;陆机:《文赋》;约翰·盖利肖:《小说写作技巧二十讲》;罗伯特.麦基:《故事——材质、结构、风格和银幕剧作的原理》;约瑟夫·坎贝尔:《千面英雄》等。

  当然作为一个渴望形成自洽体系的写作者,拥有些哲学相关的观点是必不可少的。在此又申明一下,本人的哲学体系纷繁零碎,普遍取材于罗素、尼采、普里戈金、斯提芬霍金、维特根斯坦、笛卡尔、哈耶克、卡尔波普等先哲,对法拉克福学派和芝加哥学派亦有所涉猎。

  预计这篇文论将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才有可能写完,所以在前面必须作一下声明,以免有些不顺意的人士乱入胡喷,打搅写作:若要对我在后面的观点进行批判,请先对这些观点的来源作些了解,不要无的放矢,只想惹人不快。当然,人是自由的,互联网更是自由主义泛滥的场所,但我偏要说:欢迎真知灼见,鄙薄无耻人士。


前注:本想从另外一个角度谈,却发现始终绕不过去这段历史,于是改之!

(一)从疑问出发,探究小说的起源。

小说是个什么东西?

对所有人来说,要了解一个东西,最好的方法莫过于了解它从出生到现在所经历过的一切。就像人之常情,遇上一个心仪女子,最关心的莫过于她过的怎样。于是你会常常问她一些过往的事,期望从过往中了解她的种种感受。一旦情深,还会捉住她的朋友各种打探,互相印证。

对于小说,我们可以了解的事实相当多。无论东方还是西方,比比皆是。早在1924年,鲁迅先生就已在这个问题上进行了一次非常系统的研究,得到广泛的赞誉。蔡元培挽联评价:“著述最谨严非徒中国小说史,遗言太沉痛莫作空头文学家。”一般来说,挽联是对人的一生功绩的总结,也就是所谓的“盖棺定论”。从上联,我们能看出学界对鲁迅先生的学术评价相当高,对他在《中国小说史略》中的研究成果也给予了高度的肯定。

鲁迅先生具体的研究成果收录在《中国小说史略》一书中。文卷浩秩,实在不能尽录,有兴趣的同学可以仔细研究。另外,Ernest Albert Baker所著的《The History of the English Novel(英语小说历史)》也是受到广泛赞誉的一本著作,巧合得很,同是1924年出版的,希望研究透彻的的同学可以放入书单备选(至今未见中译版本)。顺带一提,“小说”是个完全国产的名词,在英语中不能完全用novel这个词来单译。Novel一词,是指篇幅比较长的写实类故事,而对于篇幅较短(一般指6万字以下)的幻想虚构类故事,英语用fiction一词指代。

鉴于《史略》一书较为浩秩,作为替代品,鲁迅先生在1924年曾在西安讲学,有《中国小说的历史变迁》一文传世,内中囊括了小说自上古神话到明清各派系的变化和特点,短小精干,很适合阅读(以下引文多出于此)。

按照鲁迅先生的观点,小说在中国的有文字可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小说家”位列九家十流之内。最早出现“小说”一词的,刊于《庄子·外物》:“饰小说以干县令,其于大达亦远矣。”(靠修饰琐屑的言论搏出位挣美名,和大道相比,那差老鼻子远了。)“县”是高,言高名;“令”是美,言美誉。但这是指他所谓琐屑之言,不关道术的而说,和后来所谓的小说并不同。

《汉书·艺文志》:“小说家者流,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途说者之所造也。”鲁迅据此认为:“稗官采集小说的有无,是另一问题;即使真有,也不过是小说书之起源,不是小说之起源。至于现在一班研究文学史者,却多认小说起源于神话。因为原始民族,穴居野处,见天地万物,变化不常——如风;雨,地震等——有非人力所可捉摸抵抗,很为惊怪,以为必有个主宰万物者在,因之拟名为神;并想像神的生活,动作,如中国有盘古氏开天辟地之说,这便成功了‘神话’。从神话演进,故事渐近于人性,出现的大抵是‘半神’,如说古来建大功的英雄,其才能在凡人以上,由于天授的就是。例如简狄吞燕卵而生商,尧时‘十日并出’,尧使羿射之的话,都是和凡人不同的。这些口传,今人谓之‘传说’。由此再演进,则正事归为史;逸史即变为小说了。”

并且总结出古代小说在民间存在的前提:
一、太劳苦 因为中华民族先居在黄河流域,自然界底情形并不佳,为谋生起见,生活非常勤苦,因之重实际,轻玄想,故神话就不能发达以及流传下来。劳动虽说是发生文艺的一个源头,但也有条件:就是要不过度。劳逸均适,或者小觉劳苦,才能发生种种的诗歌,略有余暇,就讲小说。假使劳动太多,休息时少,没有恢复疲劳的余裕,则眠食尚且不暇,更不必提什么文艺了。

二、易于忘却 因为中国古时天神,地祇,人,鬼,往往殽杂,则原始的信仰存于传说者,日出不穷,于是旧者僵死,后人无从而知。如神荼,郁垒,为古之大神,传说上是手执一种苇索,以缚虎,且御凶魅的,所以古代将他们当作门神。但到后来又将门神改为秦琼,尉迟敬德,并引说种种事实,以为佐证,于是后人单知道秦琼和尉迟敬德为门神,而不复知神荼,郁垒,更不消说造作他们的故事了。此外这样的还很不少。 

这两个解释都很妥当,也很符合先生对国民性的认知。具体下来,先生还一步步谈到了六朝志怪、唐代传奇、宋代的“时话”、明朝的神魔演义和清代的四大小说流派:一、拟古派;二、讽刺派;三、人情派;四、侠义派。没有谈民国以来的,说是“还很年幼——正在发达创造之中,没有很大的著作,所以也姑且不提起它们了。”

以上就是中国小说的历史梗概了。

观其梗概,鲁迅先生认为,“许多历史家说,人类的历史是进化的,那么,中国当然不会在例外。但看中国进化的情形,却有两种很特别的现象:一种是新的来了好久之后而旧的又回复过来,即是反复;一种是新的来了好久之后而旧的并不废去,即是羼杂(搀杂)。然而就并不进化么?那也不然,只是比较的慢,使我们性急的人,有一日三秋之感罢了。文艺,文艺之一的小说,自然也如此。”

同时期的也有曾经治过小说史的另一位,是当时卓尔闻名的江南才子,范仲淹旁系十代孙的吴江范烟桥先生,著有《中国小说史》(1927年)一书。脉络与鲁迅先生大同小异,其观点更多。两相比较,鲁迅先生著作史料翔实,而范烟桥先生集各方言论集于一身,各有所长。

文抄公的工作过于繁琐,实在不是我这种懒人嗜好,所以也就不详细抄录了。以后谈到的话,再加以引用。

以上谈到的,是直到上世纪30年代前的东西,很有些老掉牙了。谈到小说的历史,我们必须牢记一个节点,那就是五四时期的新文化运动。这场浩浩荡荡的新文化运动,为中国文化界打开了一道门,将少数精英垄断的文化市场捅了大洞,席卷民间。

如果说在新文化运动之前,文化精英并没有管道和不通文才的山夫野民进行沟通,那显然是不对的,就像说古时候的达官贵人没有办法和百姓有生活交流一样。但那时候的文化精英体系层级分明,纵向层级非常多,一些金字塔尖的精英,的确对底层百姓的这个群体认知极浅。即使是最有声誉的,往往也只停留在生死二字上,对其生存状态,精神渴求等等毫不关注。

新文化运动以德先生和赛先生为口号,高呼民主共和,其指导意义可以穿透时空,甚至历百年而不息,据我认为,主要是由于这几个原因:

其一,科学大发现的背景,让大众摆脱了神魔观念的桎梏,开始思索人本身存在的意义。自古以来,人就是从属于某一个主宰的。所以生老病死都是天注定,所谓好人常夭折,坏人享天年,常常因为一些小病痛一发不可收拾,便只能归咎在冥冥中的主宰身上了。既然生死如此无常,小人物也就很难关心身外事了。随着西医科学等等概念的发展引入,更多人知道自己并不是被主宰赏赐予生命的,自然就会爆发出对命运把握的渴求。存在的意义就成了等同于几千年流传的神祗替代品,愈发让人渴求。

其二,科技的发育,带来了知识传播的便利。矿物冶炼技术产出大量原材料,铅字印墨纸张不再昂贵无比,于是各种刊物书籍得以雨后春笋般纷繁冒头。尤其是报纸,各种小报大报纷纷涌现,时效性、消息性让人叹为观止。那时候政府对文化市场固然也有抵触,但终归是以放任自由为主。并且积极招揽持不同立场的文化界精英,鼓励百花齐放。在这种情况下,一个观点能否得到多数人的支持取代了科举,成了另一条改善生存状态的途径。于是乎,社会大办报,观点齐争鸣也就不期而然了。

其三,市场化的运作加剧了扩散效应。在一个完全自由的市场中,没有任何准入条件,只要能印出来,卖出去,你就是成功者。这样的市场让人神往。很快,培育消费者的概念就自动诞生并运转起来。社会贤达嫌认字的少,读懂观点的人少,于是投资办学,教人识字。传统的文字规程讲究骈俪对称、押韵、内涵,用字追求古奇、隐喻等等,都是抬高阅读门槛的不利,于是改革,白话文取代了文言文成为主流。这也就大大缩短了从识字到阅读理解这一关键的认知链条。

当然,我不是史学家,更不是科学家,这些都是一家之言,但我相信,这几个原因是逻辑自洽的。尤其是对照互联网时代以来小说的发展,我更加相信以上的理由。

岔题了。回到主题,继续谈谈小说的来源。

上文说小说的历史,这只是关于小说的一个方面。如把小说置于“物”的地位来看,则历史研究的是为了搞清楚此“物”的名称由来。而作为一个“物”,我们除了要了解其名称由来,还要了解一下性状的状态,也就是说,在文学范畴中,小说作为一种文体体裁,还有一个关于“文体”的考量。

“文体”一词,通常是用来概括文学形式的概念。在不同时代和不同文化背景中,它的内涵和强调的侧重会有所不同。古代文论中,“文体”大都指“体裁”和“风格”,即以“体”来区分文章的类别,以“体”来表述作家的个性风格、流派等。在西方,“文体”又译为“风格”,文体研究往往倾斜于对个体语言风格和语言运作方式或编码方式的研究。在中国新文学中,“文体”主要有三义:一为作品样式(或称体裁);二为作品的语言形态;三为作家风格或流派特色。

日常我们所说的诗歌、散文、小说、戏剧、评论等诸种文章,无疑都属文体的内含。

范烟桥《中国小说史》:“小说之成因既‘街谈巷语道听途说’,则其取材当亦不出神怪之新奇范围,故最初之传说当为神话。盖初民感于天地万物之变化,科学研究力之幼稚,一切归诸于神力,于是神之一物成为思想中枢,彼此惊诧,留为神话。此等述作,在各国均推为文学之鼻祖,而中国则甚少,唯有《山海经》略有鳞爪,然已较一切述著为多。且其述著,已非最初之神话,与事实上相离不远,从知,中国小说之亚当夏娃已失所在,不得已唯有奉《山海经》以任之耳。其后时代变迁,作者因环境之不同,小说之体统屡变不一。”

据此,范烟桥认为:“杂记小说始于汉——散文;演义小说始于宋——白话;传奇小说始于元——韵文;弹词小说始于元——韵文;翻译小说始于清——散文与白话。”

这些归类似乎不能让人信服,就算他前面有关《山海经》的“与事实上相离不远”的判断,也很有值得商榷的地方,然而他关于文体分类的判断,还是很有些可供思考的地方的。

谈到文体,我们更加不能跳过新文化运动。

鲁迅曾说:“在中国,小说是向来不算文学的。”传统文体意识并没有文学文体和非文学文体之分,儒生们将诗歌、散文(文学和非文学散体文章)居于正宗地位,而将小说(包括戏剧)拒于文学体裁之外。这种看法流毒幽广,至今仍深存大众脑海。很多人认为,当代除了严肃小说可以称得上文学外,其他小说都只是瞎编滥造,跟文学毫不沾边。可见偏见之深。当然,从现实考量,我必须承认,小说的“不上台面”这个印象很可能只是由于小时候课业繁重,师长不鼓励甚至反对阅读小说而导致,与传统流毒或者并无太大关系,可也正恰恰是这样,才更值得让人警醒。

其实,早在1902年,梁启超就已在《新小说》创刊号上发表的《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中疾呼“欲新一国之民,不可不先新一国之小说”,并响亮地提出“小说为文学之最上乘”。此文以梁启超在中国文、政坛的巨擘身姿,震聋发聩,意义深远,被一致奉为“小说界的革命纲领”。它把原处于社会文学结构边缘的小说推到中心地位,也把原只只属于下三滥的“小说”变成了知识层自觉运用来进行觉世新民、疗救社会的利器。

当然,堡垒并不是一日可以攻陷的。即使在梁启超开章明义近20年后的新文化运动中,小说的文学归属和地位的依然遭受着诸多抵触。但毕竟“世界潮流,浩浩荡荡”,在时代的召唤下,小说的在文学世界的王者地位终于在国内确立起来。

1903年后,在“西学”影响下,王国维、鲁迅等人又进一步在文体论上提出了“情感说”,以是否表达人的感情,作为界定文学文体与非文学文体的标准,从而终结了传统的杂文学文体体系,初建起西方现代型的纯文学文体体系,为“五四”诸文学文体的诞生,起了重要的清场奠基的作用。

虽然小说这文体是在新文化运动中被推上神坛的,其实早在清末的1870年代,有关小说文体变革的推动早已风潮云涌。

在文体变革的实践上,首先要提到的是外国小说的译介。据阿英《晚清戏曲小说目》的不完全统计,从1875年至1911年,翻译小说多达600多种,为当时小说总数的三分之二。尽管在这股“翻译热”中,小说家的选择取向囿于以小说改良群治的幼稚观念和中国读者旧的审美趣味,较多地趋向侦探、政治和言情三种类型,但必须以西洋小说改造中国传统小说的实践方向却日渐明确。也正是这一点,给五四时期的小说革新提供了至为重要的历史启示。另一方面,与中国传统小说迥然“异质”的西洋小说的大量引进,也造成了传统小说文体规范的开始解体和新型小说形态的初建:在语言体式上,初步形成了一种调入方言土语、文言韵话乃至新词语、新文法的崭新的白话文,作为小说的语体形态;在叙述模式上,开始产生对传统规范(顺时空叙述、全知视角、情节中心、叙述和言行描写为主等)的大幅度背离,出现了倒装叙述、限制视角、非情节化倾向和注重心理、细节描写等等。这一切,也同样为“五四”现代小说的诞生奠定了必要的基础。

此后,小说作为文学桂冠的地位,一直延续至今。

值得一提的是,在新文化运动中,小说便有了一个“万能化”的倾向。

作为一个影响深远的教育家,叶圣陶曾编撰不下百种教育课本,绝大部分都是以小说的面貌现世。如风行的《开明小学国文》,就是以拟人的形式,教育小学生如何一课课在学校中推进知识,生动有趣,至今仍在复印不休。还有一本与夏丏尊合著、谈文体知识的《文心》,也是采用小说的形式,教授各种文体知识。在这本书中,并没有如当今学界一样,将各种文体分门别类逐一释义解辞,说理通透,清新明了。

沈从文的《从文自传》,我相信就是这一段小说文体“万能化”时期中最杰出的作品之一。

在经历了轰轰烈烈的新文化运动,以及被认为“黄金十年”的和平时期后,国内陷入了二战和内战漩涡。小说和文艺发展堪与世界同步的黄金时代也嘎然而止。进入新中国时代,文艺渐渐沦为意识形态对抗下的斗争工具,其独立性饱遭质疑。小说的发展和创作也难逃宿命。从国际视野中渐渐淡出的同时,也逐渐与国际文艺界产生了许多关于审美和发展上的分歧。在此不再赘言。

中国小说的历史和文体沿革上的一些粗浅见解,到此告一段落。下一章,谈谈西方几个文学流派,再分析一点儿关于当今网络文学的概况,试试能否理个梗概。
  
 
众生万界他心怀大志,不断成长,走向众生的世界,踏上宇宙的万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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